“好玩——IT职场也浪漫”第八回——前辈联手共同携后进_外包政策_外包网

曲玲年先生年轻时照片

　　我搬到厂长办公室的时候，厂长还是陈厂长。那时他好像在忙着一些重要的事情，日常经营工作都由赵厂长打理，我和陈厂长交集不多。担任副厂长时间不久，就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件，公司周克经理、我们陈厂长同时被免职了，理由是年龄超过了55周岁提前退居二线，而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：他们哈军工的一些人，密谋效仿无线电联合公司，以计算机公司为基础，组建独立的计算机联合公司（正局级单位）脱离电子仪表局（此时二机局已经更名为电子仪表局）。据说他们已经成功说服了市里的一些领导，然由于保密工作出了问题，消息提前泄露被时局长（电子仪表局局长）抢了个先机，打掉了这个叛逆团伙。年轻的公司党委书记贾洪生跑回北京，找发小兄弟邓朴方成立康华公司去了。为防这些哈军工系人员再生意外，局里直接派最年轻的副局长单长寿亲任计算机公司经理，赵厂长顺理成章接任了厂长职位，搬到了西边独立办公室去了。

　　时间来到了一九八五年，新的一年营业收入和利润指标真实的落到了我的肩上。而许多事情想起来很简单，可一旦出手往往事与愿违，结果几乎无一例外会出乎预料。那时我最怕的事情，是参加每周一次的厂长办公会。一是怕向事无巨细，对全厂运作了然于胸的赵厂长汇报营销工作；二是怕十来只老烟枪，挤在不到三十平米的会议室吞云吐雾，搞得会议桌对面坐着仅能看清人的轮廓却分辨不出眉眼来，估计按今天的标准其PM2.5早就爆表了。我是懵懵懂懂进入的管理层，对厂里营销工作确实不知如何下手。厂子的营业收入并非来源于销售部一个部门，我们还有独立运行的超级微型计算机UV68事业部和超级小型机WAX事业部，同时装配车间和机加工车间也有独立承揽来的外加工业务，厂里有点像今天企业的事业部体制。我这个副厂长貌似在协调全厂的经营销售工作，实则很难深入到各部门具体业务中去。我不能给人家提供任何建议和指点，各部门也没人主动向我报告情况，我只好在厂里走门窜户去挖掘收集信息，但我了解到的东西却远不及赵厂长知道的多，所以每次厂长办公会上，我的汇报显得苍白缺乏信息量，即便在冬天会议下来也会出一身的汗。

　　俗话说的好：勤能补拙。我本事不行就多下功夫吧？然实际之中此话并不完全实用，原因是我经验差的不是一星半点，而是对经营管理没有整体概念，要领导、协调几个互有芥蒂的团队去完成全厂既定经营目标谈何容易。那时几乎没人愿意花时间和我详细交流。仔细一想非常有道理，人家都是大忙人的哪有时间去培训一个不懂经营的白丁呢？更何况这个棒槌还是你领导？当了副厂长之后夜校教书的活儿是没时间再去了，每天一早我会在七点前后到厂，晚上要九点左右才能回家，时常周日还要加班。搞得我家女儿都不大认识我了，每日她还没睁眼我就离家去上班了，晚上她熟睡后我才下班回来。然，即便如此努力，还是难以在短时间内补足所需的知识和经验。记得一天早晨八点一过，赵厂长到厂后，交代我去给何大爷传达一项任务，由于时间久了那次传达的具体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，但应是件较为简单的事情。未加细想我就跑去了销售部，正巧个子不高的何大爷，穿一身浅绛色西装拎着提包走进来。前面说过何大爷是广东人待人十分和气，我在他手下工作的时候，他从没用命令的口吻和我布置过任务，今天我们角色换位后，何大爷对我更是恭敬有加。没等我说话，先为我泡了杯绿茶，让座后问曲厂长有何指示？我这边简短截说，把赵厂长的指示转达了一遍。传达过赵厂长的指示后我起身要走，何大爷拦住了我：曲厂长您先别走，赵厂长要我们做的这事，怕是有些难度。你想……何大爷仔仔细细的将我刚刚传达任务，入情入理的解构推演了一遍。我听着听着就觉得赵厂长交代的事情有些问题，以销售部现有的条件不可能轻易实现这一任务。临了何大爷反复解释，曲厂长您新官上任真的不是我何大爷不给您面子，老赵交代的事情我们确实是难为无米之炊，曲厂长您是销售的老人，了解咱家底还请您多担待，替我们向老赵好好解释解释。听了何大爷的一席话，我觉得讲的合情合理是应该和赵厂长报告一下，请厂长收回成命。我赶回赵厂长的办公室，把何大爷的难处一五一十报告给赵厂长，最后还说了一下自己的理解，希望厂长从新考虑这事儿。看得出来，赵厂长出于个人涵养在耐着性子听我的汇报，临了说了句：知道了，就起身下楼去销售部了，不一会约莫十几分钟的样子，赵厂长回来了和我说了句：小曲刚才的事儿何总没意见了，他接受了。说过赵厂长回屋忙他的去了，我愣柯柯的坐在那里如入云雾之中。这事儿怎么又成了呢？刚才何大爷掰开了揉碎了，把个事情推演的入情入理，明显是不可能办到啊？赵厂长下去也就十分钟又成了，完全颠覆了刚才的结论这又是咋回事呢？我完全懵掉了。

　　我试图理清刚才的事情，在大脑中复盘与何大爷交谈的全过程，正不得详解的时候。办公室门一响，财务科穆科长推门走了进来：曲厂长，刚才我来过一趟，您没在。

　　我赶紧调整了一下思绪，冷静了冷静：穆科长好，请坐，您有啥事找我？

　　穆：真的不好意思，您看我这有一笔销售部的报销单据，看了几遍因为这种费用咱们很少使用，他们又是先斩后奏，事先没和财务商量，我们不知下到哪个会计科目中比较合适。这不我给您写了个报告，连同下账凭证一起给您拿来了。请您给个批示我们回去好执行。

　　看着笑容可掬谦恭有礼的穆科长，我大脑中一片空白。你经验丰富的老科长都无从下手的报销凭证，让我个对会计一窍不通的门外汉给指示，这不是有意捉弄我吗？我勉强挤出了点笑容：没事，您先把报告放在这，我忙完了会把批示给您送过去。

　　穆：那我可不敢当，哪能让您给我们送过来，这事儿不是很急，您啥时腾出空来批好了打个电话，还是我自己来取。

　　送走穆科长，我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，刚刚发生何大爷的事情，我还没梳理出个子丑寅卯来，这穆科长又出了新题目。我连会计有多少个科目都不清楚，您让我批示这张单据走哪个科目，批出去一定就是笑话。明天厂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是我的故事了。唉！我技术工作干的好好的，干嘛要来趟这混水呢？逼我上位的组织部领导，怕是早将我这个副厂长的事儿忘到脑后去了。我抬头望着办公室天花板，大脑中前后两个故事交织着、先后反复播放理不出头绪来，时间很快过了午饭的点儿，我却没有一丝饥饿感。为啥我去办不成的事情，赵厂长十分钟就搞定了？按何大爷入情入理的推演，明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，赵厂长去了就可以轻描淡写化解呢？

　　先不想何大爷的事情了，还是琢磨琢磨穆科长出的题目吧！在报告上批？批啥？出了纰漏是笑话，不批？墩着？时间久了不送回报告仍然是笑话！况且下账凭证也不能长时间搁在我手里啊。想着想着我又拿起报告认真阅读了一遍，报告使用计算机厂信签纸用钢笔写的，字迹工整娟秀有点像女人写的。尽管穆科长仅有中专毕业学历，但从字迹上看他的钢笔字是下过一番功夫的，从字迹上还可读出，穆科长是个认真有余但魄力不足的忠实执行者。报告写得工整规范，叙事清晰简洁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废话，也没留给我丝毫的提示，看来今天死活要考考我这个门外汉了。

　　没有别的办法赶紧学习应对之法吧，看看书上是怎么写的？可哪本书有这事儿呢？不耻下问去找人请教？可穆科长已经是厂财务的头把交椅了，我再去问谁？估计通古博今的赵厂长肯定能成，可人家刚解决了何大爷的题目，我还有脸再去问他吗？我整个下午拿着本《会计手册》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发呆，翻来覆去的思考穆科长的题目，看看天要擦黑了还是不得其门而入。我在想要是能找到专门的财务实战老师就好了，想着想着脑里突然灵光一闪，穆科长的师傅是谁？如能找到他师傅此事必然有解！这一想可谓拨云见日，用今天的话说是脑洞大开，打听他老师是谁！我赶紧跑去找方厂长，关键时刻还是工人出身的方厂长做事靠谱，不像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念书人满肚子花花肠子。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，方厂长听了我说的故事哈哈大笑搞得合不拢嘴：小曲别急，小穆的师傅叫李世成，之前也是咱厂的财务科长，现在是计算机公司的总会计师。放心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，一会我给他打个电话，你晚上去他家一准帮你摆平这事儿。我说你下午怎么一直在傻呆呆的呢，原来是这事儿啊，看来小穆这小子有点欺生，找机会我教训教训他！

　　曲：方厂长谢谢您了，您千万别去教训小穆，我的道儿一定要由我自己踩出来。您帮我给李总打个电话就行，改天我请您老喝酒！

　　晚八点刚过，估摸着李总吃过晚饭了，我敲开李总家的房门。李总已从方厂长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，笑着给我让座并递上杯热茶，顺手接过穆科长的报告认真的看了起来。

　　李总看过报告笑着说：小曲刚进班子有点不适应吧？我一直在忙，你前几次来公司都没能碰面，以后有事可以随时来找我。今天的事不好意思，小穆这小子是有点为难你了，不过也算是好事，历练嘛哪有那么顺利的。

　　喝了口茶，我把毕业到厂后的情况向李总简要报告了一下，讲到最后的突击越级晋升，李总也笑了：局里不给你缓冲期，让你上手抓最具难度的销售工作是有些过了。今后一定还会有坎儿，可能还会不少，不过老同志们还是看好你的一定会帮你，咬咬牙有个两三年的历练就挺过去了。这样吧我帮你把批示写在报告上，你自己签上大名，估计以后财务科不会再找你麻烦了。

　　我赶紧给李总作了个揖：真是谢谢您了！穆科长看到您的亲笔，估计以后会帮忙的。从李总家出来已经快十点了，尽管有点疲乏但事情有了进展，心情还是蛮愉快的。骑车回家的路上，再回想上午何大爷的事情，觉得好像简单多了。本来事情是有一定难度的，以资历尚浅的我去给何大爷布置任务，人家自会据实申述任务的难度不情愿接受任务。可轮到赵厂长去下达任务就完全不一样了，何大爷自会权衡利弊，再大的难度也会咬牙自己消化把任务接下来，可见同样的事情，我和赵厂长分别出面推动力度完全不同。问题不是何大爷有意使心计，而是我必须通过自身历练，最终能被人家从心里接受才成。事情想开了如拨云见日，心里自然很是愉悦，看来许多事情的转机就在一瞬间，关键是最后一刻的坚持等待柳暗花明。

　　当然好心情没过几天就烟消云散了，后继的关口还排着队一个个的等在那里，也就是李总说的还会有坎，许多的坎。这天销售部打来电话，新引进的外部设备和厂里的小型计算机连接缺驱动软件，工作任务已通过生产科下达给软件部了。部队的用户有重要任务希望尽早提货，能否请厂里帮助协调一下，让软件部门帮忙赶赶工。前面曾提到过，软件的老高和我算是有些交情的，我俩还一起在河北夜大做过兼职教师，我觉得找老高帮忙虽不能说是天经地义的事儿，但也不应遇到麻烦。所以未加思索抄起电话要了老高的办公室。老高听到是我的声音好像有点不耐烦，问了句有事吗？我心想没事儿干嘛给你打电话，尽管心里这样想但嘴上还是客气的说：销售这有点事儿，让我帮忙和您拜托一下，您那如方便我想去您办公室谈谈？

　　高：别！你别过来我有事正要出去。

　　曲：也好，反正您出门要路过我这，我在办公室等您，不会用太多时间几分钟就好。

　　高：这可不行！我时间紧着那，有嘛事儿明天再说吧！

　　听着老高在电话中冰冷的口吻，我意识到他可能已经知道我要说啥了，销售部在找我之前，八成是已经在老高那儿碰了钉子，是让我出面缓解一下。心想老高这南蛮子怎么这么不开面儿？想着想着火气直往上撞，我大小也是个副厂长，不看僧面看佛面，之前我们总还算有些交情不是？不过求人的事儿还是不能发火，我咬牙咽了这口气，努力控制着情绪谦和的说：那这样吧，我在厂门口等您，咱站着说两三句就行。

　　高：你别等我，我没工夫和你谈！

　　还没等我再说话，老高就咔嚓一声撂了电话，这一下我心里的火气再也按捺不住了，丢下电话就径直跑下楼到厂门口蹲守，我看你老高出不出来。不一会儿老高悠闲地拎着提包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，见我在厂门口等他有意装着没看见，想从我身边绕过去。我没给他溜走的机会，赶上一步迎到他面前挡住去路，可能老高已经看到我铁青的脸色，知道来者不善说话的语气缓和了些：小曲你干嘛这么急，我出厂真的有事咱还是再找时间说吧。

　　说着仍想从我身边绕开，我横移一步堵住去路：老高我要找你谈的是公事，急着要见你必定是紧急的事，你这么推三阻四的对吗？

　　高：小曲你别误会，我真的很忙没时间处理你要说的事情。

　　曲：我什么还没说了，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事情？再说了你忙的事情，怎么就一定要比我的事情更紧急、更重要呢？

　　我们在厂门口一来二去的争执，越说声音越高，招来了不少附近职工围过来看热闹。这时老高可能是觉得，被个刚刚三十岁的小伙子训斥有些丢面子，也有些沉不住气了，提高嗓音说：小曲，别以为你是副厂长，你要说的事情就一定比我的事情重要，今天我把话给你说明白了，你的事情再重要我也不想听、没工夫听，明白了吗？

　　说着还要出厂去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，不由分说一把抓住老高的衣领，估计那时我眼中已经充满了血丝，看着暴怒的我老高有些紧张了，用发颤的声音说：小曲，你想干嘛？

　　曲：不干嘛，就是想让你跟我到办公室去聊聊！

　　高：你放开我，今天要是不和你聊，你还想打人不成？

　　曲：你今天要是不和我回办公室好好聊聊，就休想离开计算机厂！你要是再往外闯，信不信我一个背口袋（摔跤中常用的一种绊子）把你扔在这儿。

　　这时闻声赶来看热闹的人已经聚得很多了，还有人高喊：快来看那，曲厂长要和老高摔跤喽！老高也感觉到情势紧急了，口气软化了许多：你赶紧松开我和你回去就是了。当着这么多人闹起来，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！

　　老高说了软话，看热闹的销售部仓库几个库工马上跟着起哄：老高被我们曲厂长吓怂了！曲厂长够帅！有练家子的范儿，背摔的动作有真传哦！

　　销售的问题算是解决了，我自然也遭到书记、厂长的严厉批评。好久之后我才知道，之前被蹲点市委领导否决掉的副厂长人选就是老高。哪有不透风的墙，老高自然知道阴错阳差我占了他的位置，他还怎么可能还会像之前那样无条件帮助我呢？

　　之后的时日，如李总预期的一样，沟沟坎坎接踵而至，那些心有不甘认为“我动了他们奶酪”的前辈们，各自分头给我出题，往好了说是帮我历练，往坏了说就是想看我栽跟头拾笑话。不过有了之前的几次摔打，我也总结了几招应对之策：其一，凡属我无法应对需要经验的题目，一定要找经验者虚心请教，最好能找到出题人的师傅，问题自会迎刃而解同时还能获得间接经验；其二，凡属我知识储备不足的题目，烦门托窍也要找到相应的书籍和资料，林彪同志讲的好：急用先学立竿见影！人被逼到走投无路之时，不但学习速度快、且不易忘记；其三，凡属我人脉不灵的题目，赶紧去找像方厂长这样和自己没有竞争关系的老前辈，请他们出面疏通关节，顺便建立自己的人脉。有了这些招法还不等于能运用娴熟，需假以时日不断演练，以期熟能生巧举一反三运用自如。后来读过金庸小说后更是觉得受益匪浅。

　　时间过得很快，一九八五年很快就时间过半了，完成的销售业绩，却离营销计划的半年目标差了老大一截。赵厂长也有点沉不住气了，披挂上阵拉上我跑到北京找老战友开拓销售门路。可赵厂长在技术、设计、制造、财务等方面真的是专家，但销售也确是他的短板，一个技艺不精的师傅带上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徒弟，在北京忙活了一阵子，业绩还是难见起色。计算机厂是公司的排头企业，我们厂的业绩出了问题会影响公司的整体形象。到了七月底厂里销售收入情况仍未见好转，副局长兼公司经理单长寿也沉不住气了，亲自跑到厂里来了解情况，这回局长要亲自上阵充任销售员了。

——未完待续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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