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玩——IT职场也浪漫”第十二回——闪转腾挪与老师周_外包政策_外包网

曲玲年先生年轻时照片

　　周一例行厂长办公会，会上赵厂长告诉大家，后天一早总参系统多家单位一行数十人来厂考察。以前计划经济时代总参系统一直是我厂的大买家，厂里希望通过这次考察，向他们批量推销国产小型计算机，以弥补取消计划调拨所减少的销售数量。会上赵厂长给诸位班子成员分配了任务。高厂长主管销售自然打头炮，演讲主题是介绍小型机系统软件，高厂长是操作系统开发者，做这事儿算是手到擒来，赵厂长也最为放心。朱总工程师的任务是讲解厂里的工艺、工装和设备能力，强大的售后技术服务实力。我也被分配了演讲任务，不过题目我已经回忆不起来了。只记得准备时间很紧，赵厂长又十分重视这次的接待，每个演讲人必须成功。要求第二天下班前拿出稿子他要过目。根据以往的经验，我们的稿子很难一次通过赵厂长的法眼，他会对讲稿提出诸多修改意见，搞不好还有返工重写的可能，看来明天下班的时间早不了，搞不好要住在厂里了。

　　说心里话我对赵厂长的寄望不敢苟同，自取消计算机产品调拨后，军口几乎没再光顾过我们厂。比亲疏程度我们比不过中央直属企业，比距离北京有无线电三厂就在总参家门口，大概我们没有胜算。不过为应付赵厂长的任务，我还是想了个游击队的招数，第二天一早六点多钟我跑到厂里，言简意赅的起草了一份演讲提纲。心想我这做了四年高中教师的教书匠，大可不必洋洋洒洒的写出演讲稿再去照本宣科。我知道赵厂长不看到讲稿不会放心，可请他看提纲而不是稿子一定不能过关。不如我就给他个拖字诀，想办法在开会前不让他看到稿子，努力把老高和老朱让到前面，他们不可能顺利过关，不管在谁那出了事儿卡住了，我即可随机应变顺势而为。策略是敌进我退、敌退我扰、敌疲我打，总之一定要拖到有机会闪开，不让赵厂长看稿子就行。

　　大家陆续来上班了，我赶紧收起演讲提纲，拿出给市经委起草的《关于申请1986年计算机关键件进口许可证的报告》认真地写了起来。老高以为我正在写赵厂长的作业，走过来瞄了一眼：小曲还在弄这个呢，小心下班前交不了差。

　　我冲老高笑了笑提高了嗓音说：不行啊老高，这个红头今天必须报出去，拿不到许可证今年大家可要喝西北风了。

　　老朱看了看我这个不着调的小子，没说话赶紧撰写他的演讲稿。老高不慌不忙拿出一叠之前的讲稿，请来办公室的秘书，用红笔在稿子上勾勾画画的，让秘书帮他把勾出来的内容重新誊抄出来，作为第二天的演讲稿。应该说老高的招数最为有效，他手里的都是经过多次锤炼的稿子，其中不乏赵厂长肯定过的内容，看来老高一次性过关的几率陡增。果不其然下午三点多秘书帮老高整理誊抄好了，老高拿着去了赵厂长办公室。老朱这边见老高去交作业了，可能是增加了心理负荷，鼻洼鬓角沁出汗来。厂办公室主任很有经验，知道今天不会善罢了，提早交代厨房准备了炸酱面，六点一过热气腾腾的炸酱面端到了厂长办公室。炸酱的味道合着辣椒油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办公室，忙了一天饥肠辘辘的大家实在禁不住诱惑，赶紧撂下手里的活计洗手吃饭。我也煞有介事的拧起了笔帽，洗洗手捞了碗面条和大家吃了起来。

　　吃着面朱总问：小曲，你小子可真沉得住气，还没动手呢，交不了差小心老赵修理你。

　　曲：不忙，还是请赵厂长先帮你们改稿子，我做好住在这儿的准备了，我的稿子最后给老板看，您二位长者优先。

　　七点一过，赵厂长把老高的稿子送了回来，尽管标注了一些要修改的地方，总体上是过关啦。老高接过稿子不无得意的笑了笑，临出门还关照我和老朱别拖的太晚，注意身体。

　　不到八点钟，朱总认真地誊抄完最后一稿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，看了看还在不务正业的我，拿着稿子去了赵厂长的办公室。约莫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的预感应验了，赵厂长那屋说话的语调瞬时升高了两个八度，我赶紧跑过去一看究竟，已经晚了映入眼帘的画面是，赵厂长拿着老朱的稿子在大声的训斥，看得出来赵厂长被气的手有点发抖。我进屋还未来得及说话，更刺激的一幕在眼前出现了，赵厂长激动地三把两把把朱总誊抄的工工整整的稿子撕了个粉碎，与此同时大声的喊道：重写！今天弄不出来别想回家！此时朱总的脸色惨白，额头两鬓都是汗水，办公室主任也闻声赶了过来。还没等我俩回过神来，突然见朱总身子晃了晃人向前一倾，哇的一声刚刚吃下去的炸酱面一点儿没剩全都吐了出来。说时迟那时快，我和延津主任一左一右架住老朱，赶紧扶着他去卫生间呕吐、漱口。回来把朱总放到沙发上，看着他白纸一样的脸色，动员他不行还是早点儿回家休息吧。哪知朱总的犟脾气也犯了：今儿我还不走了，就是死在这也把稿子给他写出来。延津照顾着朱总，我又回到赵厂长的办公室，这时赵厂长的火气好像已经收敛了许多：小曲你去老朱那看看，把他的草稿都给我拿来。

　　我赶紧到老朱的办公桌上，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草稿送到赵厂长屋里。赵厂长看了看这些草稿整理了一下，叠起来放到自己包里：小曲，你和延津说一声，快让司机送老朱回家吧。说完赵厂长登上自行车回家了。

　　这边老朱的倔脾气还未降温，坚决不回家一定要连夜重写讲稿。我说厂长已经拿走了你的草稿，八成是回家替你做功课去了。我和延津好说歹说才把倔强的老朱推上汽车，看着送老朱的汽车出了厂门，延津主任问我：曲厂长，今天您算是逃过去了，您真的还没写稿子吗？

　　曲：提纲我一早就搞好了，就是怕赵厂长看，要是我早交作业搞不好今儿这雷会炸我头上。

　　延津：不会的，您没注意吗？咱厂这些老人儿哪个没几次被赵厂骂的狗血淋头的经历？您这也搬过来一年多了，赵厂长骂过您几次？

　　回想一下还真是，赵厂长真的没正经和我发过脾气，那次问我是不是幸灾乐祸？虽然让我不好接受，但从未和我真动过气。我问延津：你知道为啥吗？

　　延津：不知道，我们也都疑惑。您看看组织部乃新部长，见了赵厂长就像老鼠见了猫，站在那双腿直哆嗦，吓的说不出一句整话来。我们也都疑惑为啥厂长会对您网开一面？

　　延津继续说：大伙让我和您说个事儿，请您帮忙，我这还没想好怎么跟您开口。

　　曲：啥事，还这么为难？说来听听。

　　延津：您和赵厂长每天来的比较早，而且您去他办公室比别人方便。大家的意思是请您每天早上看看赵厂长的气色，然后在他门口黑板的右上角做个气象预报。比如：阴午后有小阵雨、今日晴无风阳光明媚或天空多云午后转阴等。大家会根据您的判断，确定是不是去和赵厂长说事儿。

　　曲：这事儿我倒是能办，可怎么想都是个找骂的活儿。

　　延津：这事儿非您不成，您就多辛苦吧。

　　自此我兼了一个每日发布天气预报的活计，还别说自从揽了这差事，迎来了大家不少好感，头头们根据我的预报少挨骂不说，赵厂长也轻松了不少，可谓皆大欢喜。可是好景不长，刚刚一个多月的时间，这事就穿帮了。这天赵厂长从设计所回来，抬头发现黑板右上角的预报，皱了皱眉：延津，这气象预报是谁写的，响晴白日的怎么写阴渐多云呢？

　　看着赵厂长皱起的眉头，延津紧张的接不上话来。赵厂长看看延津的样子，大概知道了天气预报的含义，又仔细端详了一下黑板上的笔体：你去叫小曲过来一下！

　　延津主任赶紧过来找我：曲厂长出事儿了，预报的事儿被赵厂长发现了，正叫您过去呢。

　　我苦笑了一下：是福不是祸，是祸躲不过，别管了我去扛就是了。

　　赵厂长指着黑板上的预报：小曲这是你的大作吧？

　　屋里所有人鸦雀无声，本来是个挺搞笑的事儿，不知为何没人发出笑声，大家木呆呆的等着事态的发展。

　　曲：是我弄的，大家是怕您心情不好的时候给您添堵，希望我预报一下您的气色，尽可能在您情绪好的时候和您说事儿，效率高、效果也好。

　　赵厂长：依你这么说，看来倒是我要认真检讨检讨了？

　　说过话后，赵厂长若有所思的回自己办公室去了。在场的人们面面相视没人吭声，看着我又轻易逃过一劫，大家都不知是哪出了问题。

　　各位看官我把话头有点扯远了，送走老朱那晚的第二天上午我一早赶到厂，直接去了赵厂长办公室。递上提纲：厂长，我的稿子弄好了马上要用了，您赶紧过目吧。赵厂长瞪了我一眼：不看了直接拿去讲吧！还有这个赶紧送给老朱送过去，让他抓紧熟悉一下。接过赵厂长字迹工整的讲稿，知道厂长这一夜怕是有半宿在开夜车呢。

　　总参的事情和我预估的一样，考察过后就没了下文，我们这地方国企今后怕是要依靠市场了。

　　小吕科长和小胡两人速度极快，仅用了短短两周时间，申请进口批件的报告就差市经委一关了，前边十几个公章都已跑齐。我这边却没那么幸运，申请外汇的报告送到天津市计委后，如石沉大海没了音信。同是两周时间，小吕、小胡的申领报告进展神速，我这边申请外汇的事连一丝信息都没有。实在等不及我跑去请教有经验的人，得到的指点是：此事流程是先由市计委商业处审核同意后，报请主管主任签批盖章才成。天津是个创汇少用汇多的城市，每年商业处要到周边创汇能力强的省份，求爷爷告奶奶的协商调拨一些外汇过来。商业处位置非同小可，把对天津杯水车薪的那一点点外汇攥在手里，轻易不会拿出来。尤其他们尹国梁处长更难对付，一张长的出号的脸加上不苟言笑，就更难让人接近了。知道了其中三味，心想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尹处长了，没别的办法，只好硬着头皮去和尹处张遭遇了。

　　南京路外贸大厦东侧红色大门的院落，是天津市计划委员会所在地。进院不远左侧平房是商业处的办公室，其它处室和主任们在后边一栋三层小楼中办公。敲过门进得屋来，一眼便认出东墙下坐南朝北办公桌后面的一位长者，定是大名鼎鼎的尹国梁处长。尹处长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，身高在一米八零开外，一身洗得有些泛白的蓝色棉质制服，一头浓密的头发夹杂着些许白发，留着那时干部常留的分头。近视眼睛度数很深，一圈圈的瓶底纹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。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长长的一张没有笑容脸，若不是之前有人已经有所形容，第一次见到会让人惊讶。我向尹处长道明来意，想知道我们申请外汇报告的进展情况。尹处长一边审阅手头的文件一边听着我的汇报，不时在文件上做些标记，我说完后，静静的等着尹处长的回答。尹处长很忙，要处理的文件也确实比较多，看着尹处长处理好一份文件又拿起另一份文件，我只好静静的等待。约莫四十多分钟过去了，尹处长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：你就是计算机厂那位年轻的副厂长吧？估计你也知道咱天津的用汇情况，我们这点外汇来之不易，要照顾全市的方方面面。你们一家企业申请的数量太大，我做不了主，这事要和领导商量，你还是回去等消息吧。

　　曲：处长，您啥时能和领导商量，要多久会有消息，您看我哪天再来比较方便？

　　尹处长：这个我可吃不准，你过一段时间再来吧。

　　说完，尹处长不再理我继续处理他的事情，不一会儿拿起几份文件出门向后边的小楼走去。尹处长走后办公室的气氛松弛了很多，处员们严肃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，一位姓曹年长我六七岁的女同志轻轻和我说：小曲厂长我知道你，我家振平也在你们仪表局企业当厂长。你这事今天不会有结果了，建议你勤来看着点儿，你们厂真的需要这笔外汇的话，你得让我们处长体会到急迫性。

　　回到厂里反复咀嚼在商业处的境遇，明白了我们的报告还压在商业处，并未通过尹处长的审核，更谈不上让领导签批呢。看来事情有些麻烦了，尹处长声称自己做不了主，可他又不去和领导商量，领导那压根儿就不知道有我们这档子事儿，这可怎么办？如果不想点办法，让尹处长知道我们用汇的紧迫性，他是不会和领导商量的，此事也就遥遥无期了。再品味一下曹姐姐的提示“让我们处长体会到急迫性”，懂了，要在尹处长面前反复出现，加深他的印象，让他有深切的体会！我突然想到一个好招，此事我在厂里等着还不如直接去商业处等呢，从明天起我去你那上班了，我让你天天见到我，啥时你尹处长烦了受不了了就算是“体会到急迫性”吧！

　　第二天一早，八点三十分我带着厂里的上海轿去了市计委，我让司机小周把车停在计委院里，我直奔商业处。时间尚早处里的工作人员多数还没来，曹姐姐正在打扫卫生，看我进来有点诧异：小曲厂长你这也太早了吧，我们九点才上班呢。

　　曲：没办法，这事没个结果我在厂里也坐不住，还不如在处里待着心里踏实些，有了消息也好及早知道。

　　没等曹姐姐再说什么，我赶紧跑去后楼卫生间找了把墩布，用水洗净拧干，回来帮曹姐姐拖地板，她见我干活挺有章法并不做作也没再说什么。地擦好了我送回墩布，又提起门口桌上的热水瓶到锅炉房打了三瓶开水，等大家到办公室的时候屋里已打扫干净了。不巧的是人都到齐了，唯独尹处长没来，曹姐姐问谁知道尹处长去哪了，一位年纪稍长的处员答道，尹处长今天要在市里开会，好像咱们还去了几位主任。看看无事我支开一张折叠椅坐在一边听大家聊天，也跟着顺嘴答音的问了一句：咱委里一共有几位主任啊？

　　一位年轻的女处员答道：主任、副主任加起来不多不少整一打十二位呢。

　　曲：是哪位主任主管外汇审批呢？

　　可能是我的问题过于敏感，办公室的聊天停了下来，大家抄起自己的活计赶紧忙工作了。中午我和司机小周在附近的小食店吃了个便餐，等到下午三点多尹处长也没回来，看来今天是等不到了。如此这般，我每天八点一过一准儿到达商业处，例行公事的洒扫除尘、打开水、擦桌面，有时还会帮忙招呼来办事的客人，帮着支个折叠椅、倒杯开水啥的。慢慢的和处里人们熟悉了起来，大家知道我每天会带辆汽车过来，处员们出去办事乐得用我的便车不再骑自行车了，和大家的关系越发亲近了起来，我也开始逐步适应泡在商业处的活法了。起初几天尹处长就当没见到我，不理不问不睬，只管忙自己的事情，你别说这位尹处长还真忙，多半时间不在处里。大家知道我所为何来，不过多了个眼里有活，不多说道，还备着辆小汽车的帮工小弟忙前忙后的干活，大家自然相安无事。一晃又是两周过去了，尹处长终于还是憋不住了：曲厂长，您这真的在我这上班了，您天天这么在处里晃着，我的心都让您晃乱了。您这事儿还没和主任商量呢，回去等着多好，您大小也是个厂的领导，老在我这跟着忙活着是哪一道啊？也太有点儿不像话了吧？

　　我心想你终于说话了，说话了就好办：处长您真的不能埋怨我在这烦您，您知道我心里有多急嘛？厂里今年任务万事俱备就差您这外汇了，我空着手回去怎么向职工们交代？我在厂里每天如坐针毡，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，还真不如到您这来上班呢，至多做些体力活可心里轻松许多。我知道您忙，可再忙您也能想法子抽点时间，去和领导商量商量把我们的事办了呀。

　　尹处长可能真的烦我了，在一大叠文件中找了一会，拿出份红头来，让我确认是我的报告吗？我点点了头。尹处长拿着文件急匆匆向后面的小楼走去。我心想终于有结果了不禁心中窃喜，尹处长对面的曹姐姐也会心地冲我笑了笑。约莫过去了十分钟的样子，尹处长回来了：小曲厂长，可不是我不帮你，主任不在我也没法子，你还是回去再等等吧。

　　说完尹处长收起那份文件，拿起提包出去办事了。看着处长的背影，心里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窃喜，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。看到我失望的眼神，曹姐姐可能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，悄悄地递了张纸给我，我没敢认真看，赶紧放进提包离开了商业处。

　　在车上仔细看看那张纸，是一张会议住宿名单，我明白了这是市政府计划工作会议，领导们在酒店住宿房号清单，一一列明十二位主任在天津宾馆的住房号。一定是曹姐姐暗示我直接去找主任了，看到此心里又是一喜，决不能放过这个机会，关键是如何找到主管主任。唯一的办法只有一早赶过去，挨户敲门逐一骚扰了，有了办法心里轻松了许多。

　　回到办公室，看到小吕和小胡在等我。我赶紧问进口批件的进展情况？小吕咳了一声我心里就是一紧，看来也遇到阻力了。事情是这样，本来一路顺利的事情到了天津市最后一关，市经委进口审查办突然搁浅了。起初是审查办主管侯工，在我们的报告上找了个文字纰漏，要求重启报告全部审查过程从头来过。没办法谁让官大表准呢，我们没有解释和分辩的机会，只好从新起报告再跑各个机构批准、盖章。好容易又跑齐了各机构的签章，进口审查办侯工，又提出必须看到计委的外汇批文才能签批盖章，进口批件的事情再次搁浅了。听到这里心底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了，我脱口说道：他上级是谁？找他们领导去！企业在辛辛苦苦创造价值，年年上缴利润养着这些白吃饱，啥事到了这些衙门手里，想怎么刁难就怎么刁难，我还不信真没说理的地儿了！

——未完待续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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